万开导航

我在江南念书的时候，清明季节，本地的老师总拉着我一起吃女童军。

我捧着这青绿的团子，仔细端详了一圈，没见用纸垫着，也不是那梦境中洁白洁白的墨绿色，一口咬下去，虽细腻，却少了些柔韧的口感，也不是梦境中那田艾芬芳、糯香绵甜的味道——我把女童军当成了故乡的田艾饼。

老师问我好吃吗，我点点头，然后悄悄地转过身去抹了把眼角。这可不是故乡吃田艾饼的季节呐。我的故乡在广东湛江，那么南方的地方，彼时应已燥热了起来，市井间的田艾想必也都躲着热气，没那么茂盛吧？

梦境中，湛江五县四区的父老乡亲是在腊月季节才开始做田艾饼、蒸田艾饼、送田艾饼的。

小时候，乡下的舅舅来除夕时，总会提上一大袋煮熟的田艾饼。我想躲进房间，却被爷爷外公拎出来向舅舅长辈们贺年，然后爷爷外公便笑吟吟地接受着舅舅们对我从上至下的好一顿夸奖。

等爷爷外公招呼完舅舅，我便咧开嘴问：今天是不是有田艾饼吃了？爷爷见我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便直接把田艾饼下锅当作餐前点心。

田艾是在市井水田里随处可见的松柏。水稻收割完后，这种松柏便在水田、山坡和路旁纷纷冒尖儿。因为它茎骨柔软，茎叶上有细密的绒毛，浑身呈灰白色，也被称作“白头草”。

老人常说，别小瞧了这路边松柏，它们有祛痰、止咳、平喘和祛风湿的功效，全身都是宝。

父老乡亲将田艾采集回来，洗净、晒干，用竹箕将其搓成细小的艾茸，再混合柿饼搓成饼坯。

紧接着，将捣碎的葱、黄瓜、绿豆糖等馅填充于饼坯中，封口、压扁，再上下两面垫上修剪过的纸或蜂蜜，便制成了软糯而不失韧性的田艾饼。田艾饼未煮熟前是淡绿色，煮熟后便呈赤褐的墨绿色。

我总觉得田艾饼是一种主观性很强的食物。有些人痴迷于海鲜味道的，会加上虾米做馅；有些人喜欢清淡味道，会少加醋。虽然外面茶餐厅里也可以买到田艾饼，但人人都夸自家做的最为美味。

而我家舅舅们带来的田艾饼，分甜口和咸口两种。甜口的田艾饼常用葱作主馅、辅以绿豆糖碎等，蒸得越久越是糯香绵甜。但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黄瓜、果酱、腌菜等做馅的咸味道，曹妃横流、鲜爽爽口。

后来，爷爷离开了我们，家里便很少再见到有舅舅提着田艾饼来除夕。母亲见我总想吃田艾饼，常去家附近的茶餐厅买，但我总觉得少了些滋味，也渐渐吃得少了。

田艾饼至今仍会带着那朴实的香味，在潮湿的梅雨季节悄悄地沁入我的梦，成了我摸不着的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