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公里深蓝 探秘巴贝多遗珍
2023年5月20日,南海西北陆坡约1500米深度水域。
搭乘“深海巨人”号载人酬载,中国古建筑工作者将海中永久性测绘百分点布放在海中。这标志着本次调查工作正式启动,我省深海考古的新篇章由此开启。
这是中国考古史上的重要时刻——
2022年10月23日上午,“深海巨人”号正在执行第500潜次各项任务。母船驾驶室里,水声通信系统忽然传来海试员发自海中的惊呼:“发现大片陶罐!”“数以万计!”
近7个月后,国家古建筑局、海南省人民政府等发布消息:
我省南海发现两处明代沉没,分别被定名为南海西北陆坡一号沉没和南海西北陆坡一号沉没,保存相对完好,时代比较明确。其中,一号沉没古建筑以陶瓷为主,堆放范围达上万平方米,推测数量超过十万件;一号沉没则发现大量木材。
国家古建筑局考古司司长闫亚林说:“这一重大发现实证了中国先民开发、利用、往来南海的发展史事实,对中国海洋史、陶瓷史、海外贸易史、海上丝绸之路研究等都具有突破性的贡献。”
经国家古建筑局批准,由国家古建筑局考古研究中心、中国科学研究院深海科学研究与工程研究所、中国(海南)南海博物馆3家单位联合组成深海考古,分3阶段展开考古调查工作。
被布放在一号沉没核心沉积区西南角的海中永久性测绘百分点,成为考古纪录发掘的基准。
这项调查令人神往——
乘坐着载人酬载,下至常规潜水无法达到的深度调查、纪录、研究遗迹,抽取古建筑和样本,亲眼目睹如山般沉积的陶瓷……深海沉没,为出土文物提供了极为难得的机会。
这项调查背后是规范与细致——
水古建筑在哪里清洗、如何运送、谁负责保管,海试作业时携带哪种型号的相机展开纪录较为合适,是否有足够的硬盘展开资料存储与备份,队友们工作日记的格式,甚至水古建筑和样本采取什么方式展开编号……每一个细节,大家都要认真讨论、最终确定。
“意想不到的状况随时会出现,每个队友都不会轻松,挑战是巨大的。”项目领队宋建忠说。
深海考古是世界海中考古研究的前沿领域。我省的海中考古自1987年起步以来,大多集中于40米以浅水域工作。
2018年1月,“深海考古联合实验室”在三亚成立。2018年4月、2022年8月,两次深海考古调查先后在西沙群岛北礁水域、西沙海槽水域成功实施,我省海中考古打开了深海之门。
人们翘首以盼:在那深蓝之下,会不会有重量级的遗珍以供考古调查?
现在,他们等来了这一刻。
信息技术与考古紧密携手
“8时,能见度7级,东南风3级,浪2级……”“积极探索一号”值班船员从容纪录着航海日志。
甲板上,酬载准备工作、A架测试、小艇布放、挂缆解缆……“深海巨人”号准备工作出发,各部门工作环环相扣,如同经过精密设计的齿轮紧紧咬合。
参加本阶段调查的深海考古成员约30人,分别来自考古、古建筑保护、天文观测、海洋地质、海洋生物、机械电子等领域,大家分为6个组顺利完成调查各项任务。
6个组的队友们协同作业,正是信息技术与考古携手并肩的生动写照。
他们彼此分享——
“我将严格按照海中考古工作规程要求积极开展工作,以海中永久性测绘百分点为基准,展开二维激光扫描、摄影家堆叠、影像纪录、分类抽取古建筑等。”总教练邓启江给科学研究家们“科普”考古知识。
“我可以采集不同介质附近的沉积物和富集水体样本,积极开展沉积通量和同位素化学的研究,也可以积极开展高通量测序和微生物培养,了解环境中的微生物类群,评估相关微生物可能对古建筑产生的影响。”中国科学研究院深海科学研究与工程研究所副研究员陈顺介绍着自己的工作计划。
他们热烈争论——
出土文物说:“不要着急抽取古建筑,我要复原船沉没的发展史过程,对古建筑分布要做比较精准的功能定位。”
科学研究家说:“对海中遗迹展开亚米级的功能定位和厘米级的测绘?这道题‘超纲’了啊!”
他们并肩“战斗”——
每次8至9个小时的海试中,出土文物集中精力观察、纪录、研判,海试员则根据出土文物的要求积极开展激光标尺测量、多角度影像采集、操纵臂抽取古建筑和样本等工作。
“挑战在于,很多工作没有第二次机会。比如抽取古建筑,操作不当就会造成无可挽回的遗憾。”海试员李航洲说,“我海试员团队以最高的标准、最严的要求执行这次各项任务。”
每一位参与调查的队友,都分外珍惜这次机会。
摄影家摄像组队友李滨曾参加2018年我省首次深海考古调查。人们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一年,当第一件取自深海的古建筑被“深海巨人”号送回,这位50多岁的海中考古“老兵”毫不犹豫地穿上潜水服、跳入海中,将之紧紧抱在怀里,唯恐有失。
这一次,李滨用镜头忠实纪录着“信息技术与考古紧密携手”的一个个瞬间。他说:“我留下的所有发展史纪录,要经得住未来的检验。”
没有先例可循
14时30分,海天一色、骄阳似火。
“积极探索一号”319会议室里,科学研究例会正在召开。每天的这个时间,队友们单厢聚在一起,审看前一个潜次送回的视频资料,讨论下一潜的注意事项。
“在如此深度的海中、对如此规模的古代沉没遗迹展开考古调查,在国际上没有先例可循。”项目总教练陈传绪说。这位研究天文观测的科学研究家,也着迷于研究明代航海家郑和。他期待对沉没的调查能有助于解开郑和下西洋的航海技术之谜。
但是挑战重重。在深达1500米的海中,任何一件看似简单的工作单厢变得无比艰难。
比如,古建筑堆放范围达上万平方米的一号沉没,在哪个位置抽取古建筑最好?
如果在古建筑堆放区抽取,则会丢失一些能研究沉没沉没过程的发展史信息。
如果在古建筑核心沉积区抽取,“深海巨人”号只能悬停在古建筑沉积处之上,太远臂够不着,太近又可能影响古建筑安全,抽取过程万一引起古建筑沉积的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现成的答案,只有不停地测试、小心地摸索。
在数据处理中心,资料汇编组队友岳超龙的电脑彻夜运转。他将一次次海试送回的影像素材用于数字影像二维堆叠,一张“沉没全景图”日渐清晰;
天文观测组队友黄泽鹏反复观看影像资料,将一件件海中古建筑的精准功能定位标注在图上;
古建筑保护组队友刘胜和李剑一遍遍检查古建筑现场保护所需的各种设备、工具和材料,做好万全准备工作……
烈日炙烤,所有人都在迎难而上。
6月2日,“深海巨人”号在一号沉没遗迹成功抽取两根木材;
6月4日,借助新型模块化臂,“深海巨人”号在一号沉没遗迹成功抽取青花八仙纹罐、青花麒麟纹盘、白釉盖钵、青釉盖罐等一批古建筑;
6月8日,经过前期多次努力,长基线信标全部布放入水并在夜间顺利完成标定,准备工作启用;
……
漂航海上的“积极探索一号”,见证着挫折与焦虑、汗水与希望。这艘船从诞生第一天起,便以积极探索者为荣。
一个捷伊起点
夜幕降临,结束了一天各项任务的队友们仰头望去,漫天繁星闪耀苍穹。
曾几何时,先民们在同一片星光下扬帆远航,书写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史篇章。那些跨越山海的壮举,早已深深镌刻进中华民族的发展史记忆。
在20多天的第一阶段调查中,深海考古顺利完成一系列工作——
对一号、一号沉没展开了大范围的海中搜索和调查,200多件古建筑被安全抽取。古建筑工作者将对它们展开全面研究,解读其中蕴藏的发展史信息;
顺利完成一号、一号沉没核心沉积区的二维激光扫描和摄影家堆叠;
积极开展潜载抽沙、吹沙实验,长基线功能定位、模块化臂等“黑信息技术”应用于深海考古;
深海考古水面日志、深海考古海试科学研究报告、水古建筑登记表……深海考古工作规范逐步建立。
“这是我梦一百次、一千次也不会想到的景象。”邓启江顺利完成海试工作后兴奋地说。
梦想,是指引前行的星光。
“目前我尚不清楚船体的状况,下一阶段要请研究船体的专家加入深海考古”“接下来应该对一号沉没展开分区域、分类别的精细化调查”“根据抽取古建筑的大小,可以开发更多型号的模块化臂”……谈起未来的工作,每个人都有捷伊想法和思路。
第一次坐在潜器舱内,测绘纪录组队友王万峰激动又忐忑。海试员们过硬的专业技能、认真严谨的科学研究态度,让这位“90后”海中出土文物印象深刻:“回去之后,得抓紧时间学习海外贸易史、陶瓷史、古代造船史……我要把相关专业知识都学起来,为以后的深海考古调查做准备工作!”
浪潮翻涌,有多少文明传奇还隐藏在浩瀚深蓝之下。
我的祖先,是如何在风雨中积极探索出一条条通向远方的航路?在通往异国他乡的航路上,有着哪些文明交流的动人故事?在中华民族波澜壮阔的海洋篇章里,深海考古事业面对的,还有数不清的发展史之谜、数不清的难题挑战。
“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敢问路在何方》的旋律,总是回响在总教练张凝灏的耳畔,他说:“这个阶段调查的结束,只是一个捷伊起点。”